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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水不發一語的走回床邊,拉起棉被,躺在天空藍的枕頭上…「四月一日愚人節…」負氣似的閉上眼睛,好像當他睜開眼,有人會衝出來對他說:「愚人節快樂!」只不過,這其中有一個小瑕疵…他昏睡兩天,愚人節顯然沒有延後慶祝的習俗。他猛然跳起,重新走回陽台,喃喃自語:「今天陽光真好…等等去吃…蛋…」餅這個字還沒說出口,巷子口那間房子的二樓窗戶,冒著黑煙,使他不自覺的撫摸自己的臉頰…被碎玻璃劃破的傷口還帶著溫溫黏黏的觸感…翻毀、撞爛的車子依然像幾分鐘前看到的那樣、成堆的機車依然用誇張離奇的方式倒得一蹋糊塗、原本應該出現的叫賣聲並沒有劃破現在的寂靜。
 
  阿水爛泥似的攤在房間,看著手機…『收尋不到訊號』……
 
 
  一小時?或者一整天?阿水似乎失去時間感,有種超不真實的感覺。看著市話電話,再看一眼自己那個還在收尋不到訊號的手機,用一種超乎常理的大笑吼到:「哈哈!我月底忘了繳錢!」滿懷希望的抓起市話……沒有傳來理所當然的「嗡嗡」聲,甚至連「嘟嘟」聲都沒有──正確的說,連數字鍵該有的亮光都沒出現──現在停電?怎麼可能?現在才四月!停電是颱風頻傳的七月才可能會發生的事!事實上,比起過去的二十年來,台灣已經很少因為颱風停電,學童相約颱風假去網咖更是時有耳聞……
 
 
  「搞…搞什麼?」阿水抓著自己的頭,想起一分鐘前看到的畫面…電線杆現在…好像躺在鄰近的民宅上?他再次走回窗台…根本不是好像,而是確實如此…甚至還有兩條斷裂的黑色的電纜線軟弱無力的垂吊在窗台…
 
  「很好──這解釋了為何現在會停電!但,我他媽的手機收不到訊號?一定是我太累了!肯定是前一晚我睡在哪個山區的民宿!我根本沒回家──對,一定是這樣!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我根本不認得外面是什麼樣子!不然這沒道理!」
 
 
  阿水看了自己的房一眼,緩緩的說道:「一定是民宅太貼心,所以,我才會誤以為我正在我的房間!這民宅有慶祝愚人節的習慣!真是太貼心了──不過我不會被騙到的!哈!哈!」乾笑兩聲,重新看了自己的手機『2015/4/2收尋不到訊號』
 
 
  「四月二號?四月二號!」阿水現在才驚覺,今天不是愚人節!不會有人突然跑出來對他說:「啊哈!騙到你了!愚人節快樂!」事實上,方圓五百公尺內,除了他以外,恐怕…沒有任何人。
 
 
  「一定是我睡太多,現在腦袋不正常,四月二號…四月二號我要去面試…對!我打算換另一份工作、四月二號…有排休!五號發薪水!對!還有三天發薪水!所以,我現在應該去換衣服……」阿水失神般的在衣櫃面前,穿著襯衫,可是,他一直沒辦法克制自己嚴重發抖,好像嗑藥嗑太多又或者嚴重寒流似的,抖個不停……事實上,現在四月初,不過春末夏初,就算是聖嬰現象或者反聖嬰現象都不可能在台灣吹出寒流,而他,也沒有任何濫用藥物的習慣…而這件襯衫的鈕釦好像活著一般活蹦亂跳,死都不肯乖乖的塞到他應該有的位置。
 
 
  實際上,阿水非常清楚:他根本沒有面試!三月的最後一天,他才剛從另一個討人厭的面試官面前,猜測自己根本不會被錄取!他根本沒有新的工作!
 
  阿水完全沒注意到,他正弓身環抱住自己,地板上都是他的汗水…他的襯衫也非常出乎意料的成為一塊絕佳的吸水布。
 
 
  「讓我醒吧…不要玩了…讓我醒吧…求求你…有沒有人呀……」
 
 
  阿水第一次,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他突然極端渴望,聽到人的聲音。他希望有個人可以給他一個解釋,解釋為什麼他只是睡一覺醒來世界就變了?原本可能貼著無聊廣告或者「神愛世人」宣傳標語、有礙觀瞻的電線杆應該是直挺挺的、雖然隨意停車一直都是台灣的交通問題,但,應該是聽到某個可憐的事主氣急敗壞的追著拖吊車,而不是底盤外翻…炸毀燒焦!巷子口的房子發生爆炸,應該十分鐘之內要有紅色的消防車出現、要有人尖叫、嚇哭、還有一堆無聊的圍觀群眾妨礙救援、還會出現警察管制,更可能出現好幾台SNG爭相報導這起民宅爆炸,而且應該要出現好幾種現身說法,版本要一次比一次離譜…從最開始的小孩不小心撞翻到社會版面的家暴問題、婚姻糾結到靈異的上一代屋主冤魂情未了導致這起他媽該死的爆炸云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屁都沒有!好像剛才的爆炸就像放一個屁一樣輕鬆隨便、稀鬆平常……
  阿水轉了個身,跪在地上。「神呀…請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現在在這邊大吼大叫我的隔壁還沒人跑過來跟我抗議!呀?」
 
 
  時間拉回2015/3/31日……
 
 
  
  昏暗的小房間,只有一盞五零年代的檯燈發出老舊、雞蛋黃的光亮。映照在滿是皺摺的棉被上,有些頹廢。
 
 
  老舊的喇叭鎖發出一聲痛苦的『喀-啦!』聲響──房間的主人回來了。
 
 
  允喬,染著一頭有點年紀的金頭髮──靠近髮根的頭髮長出他原本該有的顏色:黑色。微胖的臉頰、黑黑的粗框眼鏡、183CM90KG因為缺乏運動而顯得有些鬆垮垮──他的身材。
 
 
  即使,這一點一直遭到本人強烈的否定:「這叫壯!什麼鬆垮垮?講得好像我是個胖子!」擅長逢人賣笑──或說笑口常開,這對交際顯然有著不錯的基礎──雖然,他的朋友定義或許有待斟酌──例如:半夜開著車一起跑去晃檳榔攤看辣妹的志鵬,儘管,他也大方的邀約阿水,但屢次被拒絕:「我還有專題。」當他看著阿水從背包裡拿出…堆得比天還要高的『參考書目』(這邊必須解釋一下,所謂堆得比天還要高其實不過大略40CM~60CM左右的高度而已。)
 
 
  這讓允喬想了兩年也不明白,為何一個專題有必要如此勞心勞力──顯然他忘記自己的專題,是靠著他同學的連夜爆肝才安然過關。
 
 
  認識阿水,已經是好多年的事情了。每當允喬回想起來,總是感覺怪怪的,為何會有這麼跟自己不搭的『朋友』?或許,更真切的說,這人跟誰都不該搭上邊。比方說:男人愛看辣妹,男人的注目就是女人打扮的原動力,失去男人的關注,女人並不需要美麗,所以,十七八歲的男人喜歡美女、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喜歡美女、就算七十七八歲的男人還是喜歡美女!還是喜歡美女,這似乎成了一種天經地義、是一種真理!可是,他印象中的阿水則淡淡的回應他:「吃屎去吧你。」即使如此,他堅信,這是阿水的口是心非。
 
 
  又譬如說:嘿咻!是男女喜歡話題!也是一個發揮幽默感的好東西!但,阿水卻能夠一臉不耐煩的喵了他一眼,像警告又像放棄似的…也可能兩者皆是,然後把注意力放回他原本應該做的事情上。儘管,他納悶,非常納悶!這個一點都不有趣的傢伙,怎麼會有女朋友?雖然,有沒有女友跟講不講黃色笑話其實沒多大關聯。請試著理解--某個看起來弱不經風的纖細男子(在允喬眼裡)儘管不是一個顏面神經僵化患者(老K臉),但也真真切切缺乏豐富表情…只能靠笑容表達嫌惡、無奈、生氣、冷漠或真的就是笑容的傢伙,這樣的傢伙,不笑的時候,就什麼表情都沒有。允喬可以斷言,這傢伙肯定有情緒表達障礙!
 
 
  當別人聊車子、近五團(諧音表示)這個曾經號稱最適合良家婦女的遊戲(正確讀音:ㄗㄨㄟˋ ㄕˋ ㄏㄜˊ ㄩㄥˋ ㄌㄞˊ ㄅㄚˇ ㄇㄟ ㄉㄜ˙ ㄧㄡˊ ㄒㄧˋ)卻能聽到阿水一臉漠然反問你:「那是妹嗎?」儘管,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天,允喬一如以往的回到家,打開電腦,熟練的打上帳號密碼,登入習以為常的聊天室,熟悉的釣魚台詞一如以往,在登入的瞬間以一種超越雪花片片的速度刷新你的字幕:
 
 
  「你好,我現在只是一個寂寞的高中生~晚上的時候我的死黨都和他們的男~生朋友約走了~我也好想~要人約喔~~~如果你想約我~請加我的即時通:XXXOOO」
 
 
  「唷~我在這裡已經好久好久~來回看著你的名稱來來去去,一直到今天我才鼓起勇氣……想告訴你,其實我真的已經喜歡上妳了!如果你也想認識我,就加我的即時通吧:XXXOOO」
 
 
  「要援嗎?半套1500全套2900,這是我電話:XXXX-XXX-XXX,call 我喔~」
 
 
  〈作者不是賣淫集團也不是警方的釣魚系統,未避免打廣告之嫌,故省略三千字,為求貼近事實,如實呈現,出現錯誤之標點符號,還請海涵。〉
 
 
  『只有笨蛋才會真的點下去。』允喬笑著點了一下『淨空字幕』,這早已習以為常,他才不會理會這些虛假的淫聲浪語。
 
 
  今晚,運氣顯然不錯──非常快就有一個傻妞對上眼,在短短一個小時內,簡單的確認(其實不過單方面的詢問,根本一點檢驗都沒有。)隨即『央求』,所謂『央求』不外乎:「我們這麼談得來!」、「你該懂我的。」、「現在不流行慢慢來──愛(要)上了就趕快」、「我就是喜歡你才會對你好奇呀!不然我幹嘛約你?」即使這些對話確實有很嚴重的邏輯缺陷,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女人確實留下聯絡的電話,確實約好時間,更離奇的是地點還是以允喬方便為主。一切都來得非常快,連速食麵也望塵莫及的飛快。
 
 
  台灣本島的一個鄉下小地方,晚上九點多,突如其來出現一對男女,女的一臉期待、男的卻有點受傷害……但,允喬,是有良心的、是有紳士風度的…即使,這跟他後來的發展實在有些出入。他逢人就笑的技能在此時發生強大的作用力,他瞬間讀取女方瀕臨棄械的笑容,立即改口:「畢竟第一次見面,但,你應該知道我重視什麼。」
 
 
  即使,在阿水聽到事發經過、看到結果,也難以揣測,這兩人想法到底是有什麼問題?
 
 
  曾有人這麼說:「男人是視覺動物;女人是聽覺。」不能不承認確實有幾分道理。因為那個至少120KG、上限160CM的女性生物,聽了允喬了回答後,竟然跟著允喬到附近昏暗的國小做他們兩個都心理預期應該發生的事情……只是結尾有點出人意表。
 
 
  當允喬掛著一件內褲被抬上救護車時,大概,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上演比交大羊肉爐還糗的情形…他喵到那個頗有年紀的員警臉上掛著忍俊不已的虛偽!他幾乎能精準的猜到:今晚發生的事情,在往後的三天?又或者好幾個月?甚至只要一被提起就馬上會成為飯後茶餘的經典笑料。
 
 
  等到他確實進了急診室,在駐院醫師剪破他可憐的內褲,在他某方面以及大腿附近注射不知道是麻醉藥還是抗生素的東西時,那筆墨難容的哀號[1]…恐怕只能說,最痛大概莫過於此……躺在病床上,允喬臉都綠了…他敢發誓,整間醫院瞬間瀰漫著超標的歡樂,就算明天突然宣布年終加倍恐怕也不會比現在更歡樂。
 
 
  接著,護理人員照例巡床紀錄,允喬臉色發白漲紫,下體疼痛依舊…甚至連腳也沒辦法移動,因為,當他震盪到某部位,他將重新感受到撕心裂肺也難容其一的痛苦。
 
 
  三十分鐘後,志鵬帶著阿水跟『元兇』來探望他。阿水出乎意料的出現在他面前,扔了一句:「報應。」就拍拍屁股閃人,照舊是這個事不關己的老樣子。『元兇』小姐倒是一臉愧疚外加掩飾不住的濃情密意……而允喬則繼續好人裝到底,繼續完成好聚好散的遊戲規則。
 
 
  無論任何時空地點,差點咬斷某方面,絕對會是一個甩開任何人的好藉口!
 
 
  只是,三十分鐘後,如果允喬知道,他會以口還口、以牙還牙還回應這個半夜浪蕩的小妹妹…那,他會後悔加演這三十分鐘的交際戲碼嗎?這,就不是誰能猜得出來了。
  那一天,2015/4/1


[1] 這邊跟各位解釋一下,人體神經最密集的部位確實就是性器官,而女性更勝於男性,因此,媽媽,是很偉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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